第184章 陌生(1 / 2)
毕业考结束,随着成绩公布,学生完成志愿填报,各大院校陆续发放录取通知书。
一个清晨。
时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准确来说,是场单方面的争吵。
“瑶瑶,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上面写的医科大学是怎麽回事!我当时明明让你填的是京市音乐学院!”
时晴攥着个才拆开来的信封,冲进女儿的房间,厉声质问。
“就是您看到的那样。”在妈妈几乎要喷出怒火的目光中,时瑶像是早已做过许多次心理建设,坦然承认:“您看着我填完志愿后我又私下找到老师划掉音乐学院重新填了一份。”
“时瑶!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麽?!”
“知道。”时瑶点点头:“对不起妈妈,我欺骗了您,但我必须这麽做,填写这所医科大学的时候我很清醒,这是我深思熟虑过後的决定。”
“你深思熟虑?”时晴不知想到什麽,她又抓起录取通知书仔细看了眼地址,瞬间更怒:“和你哥的那所科技大学在同一所城市,你说,是不是时津指使你这麽乾的!带着你这麽来忤逆我,为了报复我!”
“哥哥不是这样的人。”时瑶为哥哥时津辩驳:“这件事和哥哥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是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我想要学医,仅此而已。”
“你有经过我的同意吗?我什麽时候允许你学医了!你学医能有个什麽出息啊!你的手是用来拉小提琴的!你将来是要站上大舞台的!”
“妈妈,我已经……拉不了小提琴了。”时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声音失落:“我差点儿害死过人,现在的我,只要一碰小提琴就会想到我曾经犯过的错误,别说拉弓,就是拿起提琴,我的手也会不自觉开始发抖。”
时晴:“心理障碍又不是什麽大问题,我带你去看医生不就好了吗?”
“……”
时瑶有种很无力的疲惫感,她沉默了会儿。
“妈妈,从小到大,我和哥哥一样,事无巨细都听您的,您让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您给我制定什麽目标我就努力朝着目标前进,其实,我不怎麽喜欢小提琴的,但您让我学,我就学了。”
“尽管如此,您仍旧对我感到不满意,总觉得我得再好一点,更好一点,我始终不知道您‘满意’的点在哪里,或许根本没有终点这一说。”
“我不想再这样了。”再次抬起头来,时瑶眼中满是柔韧的坚定:“我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应该有独立的思想,不能永远依附您的想法,无论选择结果好与坏,我都会为自己负责。”
“你丶你……”时晴手指着时瑶的手在发抖,只觉得眼前的场景瞬间倒回儿子离家那天,心里生出的情绪说不清楚是生气还是恐慌,她迅速为此找到理由:“是你哥,都是你哥把你带坏了!”
“你给我志愿调剂,调剂不过我给你花钱想办法,总之,我不会同意你学医!”
时晴口中说不同意女儿学医就彷佛在说不允许女儿脱离自己掌控范围内似的偏执。
话音刚落,客厅门铃声响起。
“在调剂成功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怒气冲冲地对时瑶说完,时晴转身出去开门。
门打开。
门外站着几个身穿制服丶神情冷峻的警察。
“京市公安局刑警队,时晴是吗,你涉嫌一起刑事案件,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配合我们到公安机关接受调查。”
-
时津上一次回京市是因为妹妹进警局,而这次,进警局的人变成了妈妈。
买凶杀人,时隔十多年,杀手自首,供出了背後主谋。
时津简直无法将买凶杀人这件事和妈妈联系到一起,他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这实在太过荒谬。
可等他赶到警局,见到的却不是一个因“误判”而满脸委屈的妈妈。
“让傅以川来见我。”
见到儿子,时晴没有一句关於母子之间的话,她扯唇笑了笑,那笑里带着几分讽刺意味,口吻笃定。
“你是傅家金贵的孙子,联系上傅家很容易,傅老夫人会对你有求必应的,这应该是我作为你的妈妈,要求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
时津怔愣,面前的妈妈看上去……好陌生。
褪去那层印象中身为母亲的严格,眸光中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与攻击性。
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时津生出种直觉,过往的相处大概皆是假象,从这刻开始,才是妈妈最真实的模样。
几天过去。
时晴没有等到傅以川,等到了他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头的人不语,连主动和她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有。
“傅以川。”时晴喊他的名字,是陈述句的口吻:“买凶杀人,这是你给我定的罪名吗。”
那日包厢内,傅以川曾说过,那是时晴最後一次挑战他的底线。
“不是我给你定下,你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没人冤枉你,如今的下场是你应得。”男人声音无情至极。
“……说的没错。”时晴握住电话的手收紧泛白,旋即她轻笑一声,并不辩驳,反而饶有兴趣地忽然问道:“傅以川,你为了给我教训,让杀手自首的时候,有没有问过他杀的人是谁?”
“与我无关。”
“不,与你有关,怎麽会与你无关呢。”
不知想到什麽,时晴心头涌上抹畅快,笑得愈发欢,带着隐隐癫狂的低语。
“毕竟,那可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呢。”
-
往回追溯十几年。
海城的傅家远不及现在地位显赫。
那时的傅家大公子即傅以川的父亲因生意场上的事一直被对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对家仗着家里权势明里暗里给傅家使了不少绊子。
而这种绊子不仅仅体现在大人之间,也体现在了小辈们身上。
那年傅以川十五岁。
叔叔正值上升敏感期,父亲经常在他耳边嘱咐,让人三分,自宽一分。
傅以川清楚家里状况,明白不能给叔叔增添麻烦,时刻记着父亲的话,能忍则忍,尽自己最大限度去避免冲突。
可到底是个孩子,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在自己的储物柜被多次故意浇湿,加上对方恶语相向,傅以川不堪忍受,抬手就照着对方的脸挥出一拳。
“你丶你给我等着!”男生狼狈摔倒在地,惊恐捂住涌血的鼻孔,然後恶狠狠放言:“我要告诉我舅舅!”
於是那个周末,傅以川就被叔叔和爸妈领着,一家人上门赔礼致歉。
傅以川咬牙鞠躬道了歉。
男生的舅舅高叔叔好几级,斥责叔叔家教无方,而男生也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跟着阴阳怪气,出言讽刺,许多话失去分寸,简直是踩到人脸上来了。
叔叔和父母照单全收,仍旧笑脸相迎。
长辈们的委曲求全让傅以川心里很不是滋味,十分难受。
这场煎熬的赔罪终於结束。
一踏出门的傅以川再也綳不住,疾步跑掉了。
这是片富人住宅区,他跑到公共花园里,坐在长椅上,低头捂住额头,沮丧又自厌。
一边愤恨男生一家仗势欺人,一边又自责愧疚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冲动致使家人陷入为难的处境。
傅以川吸了好几下鼻子。
有类似滑轮的声音靠近,一包纸巾递到他眼前。
拿着纸巾的那只手纤长白皙,是女孩子的手。
彼时的傅以川刚经历了自尊心的严重受挫,大抵是心头压抑的负面情绪超负荷,他本能地不想被看笑话,扭过头,语气很冲。
“走开!”
话才一出口傅以川就後悔了。
他怎麽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一个对自己怀有善意的人,但递纸巾的人却并没有生气,将纸巾轻轻放在了他旁边,然後离开。
滑轮声再度响起。
傅以川放下手看去,就看到女孩子踩着滑板远去的背影。
她动作懒散中带着娴熟,左脚自信压板,姿势很漂亮的转弯,很快消失在了路口。
那是傅以川第一次见到她。
月余后。
出於对傅以川未来学业发展的考量,他的叔叔走通关系,让他转校到了海城一所质量相当不错的贵族学校。
很是不巧,才来的傅以川就撞上公开课,新学校,他谁也不认识,也没来得及领相应的课本,只能孤零零地坐在最後一排,对着光秃秃的课桌乾瞪眼。
尴尬局促之时,一本摊开的课本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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